貓的天堂 [下]

貓的天堂 [下]

貓的天堂 [下]                                                                                                   左拉著。劉復譯

夜是慢慢的來了。這是個有霧的夜,我幾乎給凍僵了。不久就下雨。雨是小的,可往身上直鑽,再加上一陣陣的風把它打著。

我們從一座樓梯頂頭的天窗孔裏下了屋。嚇!現在的街道,在我看來是多醜啊!它已沒有從前的那樣的好熱光,已沒有從前那樣的老大太陽,已沒有從前那樣的閃著光的白色屋頂,就是我們在上面暢心快意打滾的。階沿上滿是泥漿,腳走上去一步一滑。我這時候真苦苦的想到的我那三層的被蓋和那羽毛的枕頭了。

我們一到了街上,我的老朋友老雄貓就寒顫了一會。隨後牠把牠的身體縮得小小而又小小的,沿著人家的門口,偷偷的走著,而且叫我快快的跟著牠。後來走到了一家車房門口,牠就連忙的躲在旁邊,口中鳴鳴然,好像很滿意的。我就問牠:[我們為什麽要這樣躲著? ]

牠說:[ 你沒有看見那人拿著個筐子和一個鉄鈎嗎? ]

[ 看見的。 ]

[ 看見的就好!要是他看見了我們,少不得要把我們打死了油灸了喫! ]

[ 油灸了喫!那麽這個街道也不是我們的嗎?我們不能喫,可要給人家喫! ]

5)

幸而那時候,人家已經把垃圾倒在門口了。我一堆一堆的去搜尋,可仍是大失所望。我只找著了兩三塊沒有肉的骨頭,而且還是在爐灰中擦抹過的。到了此刻,我纔知道那鮮肉中所含的汁液是多麼豐富啊!我那老朋友老雄貓的搜尋垃圾堆,可真像個藝術家一樣。牠帶著我一堆一堆的去拜訪,不慌不忙的直到天亮為止。這時我已挨了近乎十個鈡頭的冷雨,全身沒有一処不在比瑟瑟的抖。啊!該死的街道!該死的自由!我是多牠麽的囘想我那牢獄啊!

天亮了,大雄貓看我要軟癱下去了,牠就換了一種聲口問我:

[ 這樣的生活你過夠了不是? ]

[ 啊!夠了! ] 我說。

[ 你要不要囘家去呢? ]

[ 那自然! 。可是哪裏還找得到我的家呢? ]

[你跟我來。昨天早晨你出來的時候,我早就想,像你這樣一隻肥頭肥耳的貓,生來就不配享受自由中的艱辛的快樂的。我知道你的住處,我送你到門口就是了。]

這隻老實的大雄貓只簡單的說了這幾句話。等我們到了門口時,牠向我說:

[ 再會吧! ] 牠也沒有向我表示一些別離的情感。

我叫道:[ 不行。咱們倆不應該這樣就分別了。你與我同到裏面去。我把我的牀和我的肉與你平分。我的女主人是一位好太太. . . . .  ]

牠沒有等我說完,就搶著說:

[ 閉你的 嘴!你這個蠢東西!在你那安樂窩中,我非死不可。你那種豐膄的生活,只有雑種貓覺得好。自由的貓決不願意把一個牢獄的代價來購買你所吃的肉和你那羽毛的枕頭. . . .  .再會吧! ]

牠又上屋去了。我看看牠大而瘦的影子,很舒適的和那初升的太陽光互相撫摩著。我進了屋子,你的姑母拿起撢帚來把我教訓了一頓,我也用我的深摯的歡悅之心承受了。我大大的領略了一番這溫暖而埃打的歡欣。當她打我時,我早在做著美夢,知道她打完了就要給我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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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的主人啊!你瞧,————我的貓在爐火的前面,把身體伸得長長的,說出牠的結論來,——真正的幸福與天堂,就是関閉在一閒有肉的屋子裏埃打。

我說的是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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